你就是一場灰藍色的雨

【玉明／花與懸崖】

臉傷與心傷都是等同的，他們說他臉上的疤是心上永久的哀痛。儘管已經不在深夜隱隱作痛，那道形狀怪異的疤還是爬進他空無的心房，繞成一個又一個解不開的結。有一度他不敢照鏡子，特別是在深夜輾轉難眠的時刻，記得他的手是被碎掉的鏡子割傷，但流出來的又是足以讓他感受到生存的熱度的，活潑的鮮紅色。

「你還好吧？為什麼要把手藏在袖子裡。」他對他的關心，總是這樣直接而不掩飾。其實他嘴硬不說，心裡卻是感受到那幾近奢求的溫暖，也因為如此他不敢太接近，害怕那些感受都是憑空的幻覺。

「沒什麼，昨天整理字畫時不小心割傷了手...你管這麼多做什麼？」他怨嘆自己一時語塞反而說了奇怪的話，最近方玉常常來找他，說是要帶他到外面走走，呼吸呼吸白日的新鮮空氣。說什麼不要總在深夜獨自閒晃，如果非這樣做不可，也記得要帶上他，好讓他保護好夜歸的路人，以免又被半路飄出的魔神啊嚇出病來。

「算了！你自己要小心照顧傷口。我們明天一定要出一趟遠門，我已經都跟陳大夫與夫人說好了。」有時他率直的語氣會讓人誤解他的善意，一開始他總是錯愕，明明早該把門關上謝客的，但他反而期盼著那一次次的不請自來，一次次招架不住的關心，一次次的邀約，以及拒絕後自己在心底無端浮現的，略帶可惜的絲絲歉意。

他沒有對他明說，他已經跟大哥詢問過那奇異的花卉。由心高氣傲的官老闆那裏探聽而來的神祕藥方，唯獨缺少只在傳說中的深谷才找的著的那朵紅笭花。他想那位總愛躲在房間，又矛盾地喜歡在夜間當神秘人的鬼公子，對這件事鐵定是會有興趣的。他不管他新交的兄弟性格是如何乖僻，總之他管定了他的事就不會半途而廢。儘管不至於為他上刀山下油鍋，要追也要追逐美女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。

他想著，他都拒絕自己這麼多次了，這一次的旅程他總該欣然接受。如果他能治好那道美麗的傷疤，他也會為他致上真摯的祝福。至少他不想再看他的朋友，為了鏡子的事情這麼苦惱，白白傷害了那麼一雙有用的手。他還想要拜託他好好為他畫上一回呢！也許是他的自畫像，也許是某個終將在未來出現，讓他一見傾心的人。